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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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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墜

不知為何,曾雲松沒有將這個情報說與元乾荒,他心中總覺得這件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,朝中怕是要亂成一團了,春闈怕是也會受牽連。

孟姜醒來時,又回到了三年前她的閨房,又熟悉又陌生,一時間不知身置何處何時,仿佛她還是未經生死的孟姜,她似做了一場噩夢,一切又似回到了原點。

“你醒了。”

房門外傳來一男人的聲音,聲音低沈且強硬,他長身玉立,一身玄服站在房外的長廊上,聽到房間裏細微的聲音才轉大半個身兒望進來。

孟姜道:“.....叔父。”

孟鈺嘆著氣走進來:“真不知道你是福澤深厚,還是不知死活,你說說哪一次見面你沒有重傷昏迷,鬼門關走一遭怎也不見你長記性。”

三年前孟姜趁夜色離家攪進王庭權利爭鬥,自此與汝南孟氏決絕,這三年來哪怕她遍體鱗傷,都未曾派人向孟鈺求情,這次北疆出兵,即便是兵力不足,也沒有向孟鈺借兵。

“你啊,隨大哥,比牛都倔,”孟鈺連連嘆氣,氣道:“大哥臨死將你托付於我,我就是你的長輩,這種事怎麽也得給長輩留個臺階啊,你啊你,不讓你回,你還真不打算回來了?”

他說完又怨道:“小小年紀從哪裏學的生死相隨,自古皇家向來薄情寡義,便是你一心一意,也不見得他有本分真心,你昏迷這三五日,可從未聽說皇上掛懷幾分!”

見孟姜不辯駁,他繼續道:“聽叔父的話,你安心留在這裏養病,你轄令下的將士我自會安置,你以後別插手了......”

孟姜忽道:“曾雲桐呢?就是跟在我身邊的校尉呢?”

孟鈺沒有隨即回答,只是瞇起雙眸探究的望向孟姜,細看處閃過失望,他張了張唇角:“罷了,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勸了,我讓人記住那個他送過來。”

許久以後,孟姜再想起這一幕才知道,他的叔父孟鈺從來不是沒有露出蛛絲馬跡,只是血脈情深遮住了她看穿真相的眼。

曾雲桐來時神色憔悴慘白,孟姜心下起了古怪,面容平靜不動聲色的打探道: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

按照往常的慣例,曾雲桐會立即回答她的問題,可這次曾雲桐沒有開口,只沈寂立在那裏。

“雲桐,你為何不說話,到底怎麽了.....”孟姜後面的卡在了喉間,卡住的還有她整個靈魂。

只見曾雲桐緩緩的張開了嘴,嘴裏卻沒了舌頭,他發出的嗚嗚嗚的聲音似在回答她的問題。

孟姜一把抓住曾雲桐的雙臂,眼裏瞬間爬滿了血絲,如困籠裏面的獅子,嘶喊道:“是誰,”似想起被劉安一槍貫穿胸膛,她改口道:“是劉安對不對,是劉安做的!?”

曾雲桐激烈的有說著什麽,他的情緒激動極了,崩裂了口中的傷口,邊搖頭嘴邊流血,只是孟姜再也無法知曉他要說什麽。

其實說什麽已經不重要了,這一仗的結局她也能猜的到,他們沒有奪回王若之的屍身,她與曾雲桐皆重傷,多虧了前來相助的孟鈺,戰事沒有一敗塗地,大概也沒有殺的北夷片甲不留。

她小瞧了劉安,也小瞧了一次又一次破關的北夷軍,哪怕不是以一當十的精銳前鋒。

她傷的雖重,可未曾傷到要害,多躺在床上休息數月,可曾雲桐的這輩子大概毀了,曾從節將一生所學傳給了兩個兒子,還未綻放便以枯萎。

但有一點來回在孟姜的腦中拉扯,按曾雲桐所說在劉安最落魄時受曾從節的恩惠,曾雲桐與劉安師出一門,哪怕各自為政,為何劉安會下如此毒手!

待孟姜傷勢好一些,又尋了曾雲桐,才發現他不止被割了舌頭,連手筋也一並挑斷了。

曾雲桐與曾雲松最大的不同之處,便是那一身的好武藝,如今怕是連只毛筆都再也拿不起了。

說不話,寫不了字,她又失了昏迷前的記憶,偏偏這些日子長安連個來使都不曾見到,處處透著不安,處處透著詭異。

待她身體再好一點,牽馬去軍營探查時卻因沒有許可被守衛攔了下來,她無法進入軍營只好略掃一眼,心中大駭。

軍營中的旗子上竟然只有“孟”字,沒有一盞旗子上寫著“王”字。

還有巡查的士兵數量,也與她估計的大相徑庭。

孟姜記得那日叔父告訴她,他們的那些兵馬自會處置,她以為的處置是並入一起,可真的如此嗎?

進不去營帳,孟姜返回了府中,翻出以前放在房間內侍女的衣服,喬裝打扮成侍女混進了孟鈺的書房。

以前孟清還在時,書房等重地都是由他守衛,但孟姜為了書房內的兵書常常混進去,孟清拿她也不是不拿她也不是,就偷偷的專門給孟姜弄壞了一盞窗戶供她出入,沒想到,三四年過去了,那盞窗戶竟然還在。

孟姜跳窗進去,輕車熟路的在裏面翻找起來,她翻找的不是其他的東西,而是來自長安的書信,她與元乾荒可是生死之交,亦有盟約在身,連屬於他的暗衛都在她的手中,她從北疆來了汝南,沒有道理會將她置之不理。

可翻遍了案上的所有信件,真的沒有一封來自長安!又想起自從她北上後,她的確沒有收到一封元乾荒親手的回信,不禁怒了。

一怒之下,孟姜踹了案桌,吱的一聲,碰開了案下的暗盒,借著穿過窗戶透進來的光,清楚的看到了暗盒裏面的東西--湛藍色的珊瑚耳墜。

孟姜踉蹌的向後退了兩步,卻死死的盯著這一支湛藍色的珊瑚耳墜。

他說,王若之的母親的瞳仁是湛藍色,所以他很喜歡藍色。

他說,一支湛藍色的珊瑚耳墜是他抵了千顏仙的銀子。

他說,這湛藍色的珊瑚耳墜是假的,不知道王若之看沒看出來,反正他沒再提。

最後孟姜的眼前浮現與他們的初見:元乾荒的左耳一支,王若之右耳一支,與眼前的這一支重疊。

為什麽王若之的耳墜會出現在叔父書房裏?

答案顯而易見。

因為只有他,這裏的一切才會說的通。

曾雲桐被割舌頭,被挑斷手筋,活下來卻消失的士兵們,戰事後元乾荒的不聞不問,還有三年前孟清在長安的出現,六年前他在洛陽的出現......

都是他,她的叔父,孟鈺。

六年前,孟鈺勾結北夷人入關,東都洛陽城破,孟嵩以身殉國,孟嵩只有孟姜一女,身亡後,孟姜和收養的兄長孟清一同北孟鈺收養,自此孟鈺成為下一任的汝南孟氏的家主。

任家主後孟鈺全盤接手孟家在北疆的將士,成為北夷人的眼中釘,或為表誠意三年前故技重施,北夷人的鐵騎再次入關,直逼長安。

朝堂太後謝素蕊與皇帝元乾淵因是否議和割讓北疆四州鬧翻,皇帝元乾淵決定以身殉國也不為茍活,孟鈺將長安告急的信件故意擺在案上,讓孟姜無意察覺。

因孟鈺知道,若是孟姜得知長安告急,諸侯袖手旁觀,連自己的叔父都按兵不動,孟姜定會孤身前往,皇帝元乾淵斷然不會讓孟姜慘死宮中,必定會想方設法讓他最信賴之人帶她離開,而這個人最可能是瑯琊王元乾荒。

孟姜離開汝南後,孟清掛念卻被孟鈺囚禁在暗室中,為了能帶回孟姜,孟清最後還是答應歸途中毒殺瑯琊王元乾荒的條件,可劉安肆意而為,改了主意執意要保元乾荒的性命,白白讓孟清丟了性命。

天意難違,孟鈺只好親自長安,借口接回孟清的屍身,竟意外與太後謝素蕊相遇,她有野心卻沒有狠心,竟只奪走了皇帝元乾荒手中的權力,而留下元乾荒一命,終養虎為患。

可養大的虎又如何不能為他所用,孟鈺一點一點送進皇宮的千顏仙,讓太後謝素蕊徹底沈迷,收網之時孟鈺不但殺了權傾朝野的太後,還拿走了北疆的全部軍餉,活成了最後的黃雀。

若取長安,北疆的將士最為合適,偏偏殺出王若之這個程咬金,熟練運用借刀殺人的孟鈺再次借了北夷這把刀,鏟除了在北疆中最後一顆釘子。

王若之的屍身在劉安手中,但王若之的頭顱在、孟、鈺、手、中。

所以那日孟鈺帶來的將士們不是來幫孟姜的,而是幫北夷的鐵騎滅他們的,劉安將被俘的曾雲桐和重傷昏迷的孟姜交給孟姜,孟姜昏迷不知後來發生何時,但曾雲桐還記得,怕他將一切告訴孟姜,拔舍挑筋,讓他閉口。

還讓曾雲桐告訴長安的元乾荒,孟姜安全回到了汝南孟家,孟鈺坐鎮北疆處理後續,讓元乾荒不必擔憂,所以長安才會杳無音訊。

思及此,孟姜的後背已被冷汗浸濕,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她苦苦追查的人竟是自己的至親至親的親人!

真相竟然如此不堪,可她已無力追問為什麽。

走出書房一眼望見守在外面的曾雲桐,大概是看她鬼鬼祟祟擔憂她的安慰才跟來的。

曾雲桐見她無恙長籲一口氣,只覺她在他的手上寫了一個字。

那是個“逃”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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